你可以喜欢自己，但不能觉得自己有用

11月9日

一个适合承认自己没用的日子

绝笨：无用之人，死！

你可以喜欢自己，但不能觉得自己有用。

这其实是豆瓣的一个设定。

熟知豆瓣的用户应该知道，当我们在豆瓣发表一篇乐评影评书评，文章下方会出现如下图几个选项，你可以回应自己，可以推荐自己，可以喜欢自己，唯独不能为自己标记「有用」。这个设定非常有意思，你可以喜欢自己，但不能代替别人决定你的文章是否有用。

但在我们周围总有这样一种人，他们不仅喜欢自己，还觉得自己非常有用，甚至认为自己苦口婆心谆谆善诱，是别人的良师益友。一旦别人不接受他们的意见，他们往往会痛心疾首恼羞成怒。

我们先举一个小栗子，再举一个大狸子。你们且当小说看，一定非常有趣。

今年春节之后那几天，我一个人去了一次青岛，花了三天时间逛了七个书店、四个咖啡馆、两个美术馆、一个博物馆。最后一天晚上，收获满满的我准备回家，提着行李在火车站找进站口时收到一条微信。我打开扫了一眼，见到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阿姨发来的很长一段文字，本以为是群发祝福，仔细再看才发觉是发给我一个人的。那段微信的大意是说：「亲爱的宝宝啊，孤独的孩子啊，在这寒冷的夜晚，为何你一个人漂泊在外？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家人在盼望你回家，享受全家团聚的快乐，他们等了一年就是为了你的一句问候啊！阿姨这几天一直在看你的微信，非常心疼你，知道你心里一定很孤苦，希望你能早点回家，不要再一个人游荡了。」

这……这是什么毛病？要知道那段时间我和家人几乎天天在一起，正是因为春节了，才有了一点空闲。这位阿姨也都是知道的，那段时间我们一起开饭店，她能看到我和家人天天在一起忙碌。至于说心疼我，觉得我孤独，那就更谈不上了，难道她认为我是强忍内心痛苦在朋友圈假扮开心？不好意思，我真的没那么伟大，对我来说，不开心和开心一样，不需要遮掩。有时候你们看到我频繁在朋友圈出现，是因为我高兴，有时候隔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出现，是因为我一个人偷着玩不想给你们知道。

当然，我还是很礼貌的回复了阿姨的微信，感谢她的关心，但坚决谢绝她的好意，同时提醒她不要再关注我的一言一行。因为那条微信后面还有一段文字，她想劝说我信教。

小栗子说完了，我们再说大狸子。

大狸子你们应该比较熟悉了，我在之前几篇文章提到过他，就是那位「这也不写那也不写」的大叔。

我和大狸子相识于一个以写手群为名的微信群，因为聊到加缪搭了几句话，互加了微信。大狸子的头像看起来约有五十岁，轻微秃顶，并不是很严重，反而让他看起来有一点复古的味道，正面照像一百多年前那个时代的男人。大狸子是这样介绍自己的：「我是学理工科的，随即改行从文，迄今为止，先后做过秘书、记者、编辑、新闻干事、公司董秘、市场营销、文案策划、纪录片解说词撰稿等等。现在，闲云野鹤，读书、养生、旅游。下一步——未来20年，集中精力搞创作，写小说。」

之后我开始注意大狸子在群里面的发言，发现他除了「这也不写那也不写」，还有一个显著特征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」，很多人的发言他都是要跳出来反对的。除了时常反对其他人的发言，他对群名也不太满意，有一天上午，他说：「这个群号称写手群，但似乎很少有人在此展示自己的作品，或评论别人的作品。谈的大部分是婆婆妈妈的事情，怪哉。」

群主接受了大狸子的建议，更改群名为「成长中的写手」。没想到午后大狸子又跳出来发言，再次艾特群主，他说：「群主，还是把群名改回来吧，现在的群名太拖泥带水。」

但大狸子在群里也不是每天都忙着反对，偶尔也是要娱乐大众的，比如他会发几个低级且低智的笑话，再配上一句：「这几个段子，有点颜色，犹豫片刻，觉得能够让人微微一笑，故而转发。真正的幽默感，是一种智商，闷骚更是一种品质。」

他的想法没有错，那几个段子确实让我微微一笑，内心冒出一句：「你个傻奔儿！」

除了娱乐大众，大狸子也是要以大众为娱乐的。比如，他喜欢品评我的容貌，起初说我长得颇有昂山素季的味道，我搜索了一下图片，发现确实很像。之后又说我：「据我仅仅从侧面端详，你的眼神余光中，有淡淡的明亮的忧伤，又有一种深邃的幽幽之感。五官虽非今天的美人标准，却弥漫着一种华夏传统女性之美。我掐指一算，有点张爱玲的感觉。」

这样就不太好了，你说我长得像缅甸人，我认了。但你要用我来祸害中国作家，我不能参与，而且你不只祸害了张爱玲，你还祸害了余光中。为了消除他这些想法，我又发了一张阿草给我画的画像，大狸子说：「那张不像你，那是日本动画片里的人物。」

1

昂山素季

2

长得像昂山素季的我

以及

淡淡的明亮的忧伤

日本动画片里的人物

这样一来二去，大狸子觉得和我算是熟络了，开始意图与我交流作品，这篇文章也终于要步入正轨了。

比如，他会在我的朋友圈下面评论：「阿踢，你的小说发给我看看。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，都可以。但——请你相信，我是一个水平足够的欣赏者。」随即又留下了他的邮箱地址。

我回复：「你可以等我的小说在豆瓣阅读上架之后，去购买电子版。」

比如，他会在微信群里艾特我，说：「阿踢，你有写的比较满意的作品吗？发给我看看，或许，我还能有点对你有益的心得呢！」

正巧那天我写了一篇文章，就发到了群里。过了几分钟，大狸子说：「刚刚拜读完，只是一篇随笔性质的文章吧。文笔顺畅，议论风生。然，尚不足以展现你的才气。有散文、诗歌、小说否？再求赐读。其实，就是这篇随笔，似乎还可以开拓再深一点，文笔功力再劲道一点。」

其实我也不是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，只是大狸子的意见中附带的请求实在无法满足。首先说散文，我写不了，我怕散文太散了，我更怕变成某个山头的散人。再说赐读，我也不会，但赐毒还是会一点的，他想要，我就赐吧，但我要酝酿一下。

鸩毒：怪只怪你，不该生有皇子！

正当我酝酿的时候，大狸子又冒出一段话，就是之前你们都看过的那一段，他说：「可能与你从事的工作有关吧，你不得不经常写随笔或杂感类的东西。但是我不写。因为，我觉得写这类东西，有点浪费才华，而且，如果写长了，浸入其中，会消磨掉真正的文学创作能力。」

我说：「其实我也没什么才能，无所谓随便浪费。」

大狸子说：「不想当大作家啦？忘了前几天在朋友圈的信誓旦旦啦？」

我说：「作家我还是想当的，只是你说的那种作家，我从来就没想当过。」

我觉得大狸子讲话有趣，就把他写在了我的文章里（《问我为何而写作？为了千古文人侠客梦》），引用了以上那一大段话，调侃他是「这也不写那也不写」。

没想到文章发表之后，大狸子立即去阅读了。或者说，赐毒之后，大狸子立即去饮用了。

那天我正和瑞瑞在麦当劳吃薯条，我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，是大狸子在写手群里艾特我，他说：「阿踢，我这位大叔的跟帖说的那段话，你翻译成这也不写那也不写，这可是你想的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没有说什么都不写，你从我那段话里，用逻辑思维严谨推理一下（如同做高考数学题），也推不出这也不写那也不写这样的结论来。我只是说，现在网络上自媒体到处都是这样的随笔评论杂感，其中不乏有思想深度者，我的核心意思应该表达的比较清晰，不难理解，但绝对不是你翻译的那样。特此解释。我本是出于善意而跟帖，却不料被翻译成那样，让我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意外。当然，你的理解也可能真就是那么认为的，倒没有什么不妥。」

喔，他真的错了，因为我不是从他说的那段话推理出「这也不写那也不写」，我是从他的日常行为推理出「这也不写那也不写」。自始至终，除了评论我的眼神「有淡淡的明亮的忧伤」，我并未见过他有任何文字作品。

但当时我正在啃一根薯条，只好用另一只手简短回复：「没关系，我指的不是你，也不会有人觉得是你。只要你不说是你，我不会说是你。」

大狸子并没有善罢甘休，而是又在群里说了一段话：「现在，我自己跳出来了，广而告之了。其实，没有关系，我反正不是什么名人，没有任何效应的。其实，我也在积极准备，计划写东西。不过，由于眼高手低，觉得自己离优秀的作家还有不小的距离，犹豫不决，迟迟没有动笔而已。如果是像现在许多人出版的那种东西的话，我绝不逊色。这样做虽然可以很快混个所谓作家的头衔，但与我心中的文学世界差的太远，心里别扭，自己先过不去。」

瑞瑞已经吃完了他的薯条，开始把手伸向了我的薯条，但我起了战意，放下薯条，擦了擦手，认真回复了一段：「其实我是一个咖啡师，我一直在准备最好的咖啡豆最好的咖啡机，比起那些商业咖啡师，我毫不逊色，但我距离我心中的咖啡大神还有一定的距离，所以——我一杯咖啡都不做。」

群里其他看客见我送了大狸子一只他最喜爱的破折号，立即出现打圆场，有人说喜欢喝茶，有人说喜欢白开水。

然而大狸子并未领会得之不易的片刻安宁，而是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以下一段话：

彼时我和瑞瑞的薯条之争已经进入白热化，我根本无暇回复。只是默默思索了一下，虽然我不知道郭敬明和文学有几毛钱关系，但我知道郭敬明和我没半毛钱关系。至于大狸子，你一个喜欢说别人「有淡淡的明亮的忧伤」的郭敬明私淑弟子，凭什么瞧不起郭敬明。你如果是想把我比作郭敬明，那我要谢谢你祝我财源广进。

我把手伸向最后一根薯条，却看到大狸子最后陈词：「阿踢，我完全知道你讲话的意思。对于文学，我们有各自的认识，各有各的追求，无须强求步调一致。你天天写，是你的选择，我现在迟迟没写，是我的选择，在数学上，两条不在同一个平面上的线，是无法交汇的。故，尊重各自的选择，只是，以后不再给你提任何建议为宜。」

这话没任何毛病，我也非常认同，只是那句「尊重各自的选择」不是应该由我提出吗？至于最后那句「不再给你提任何建议」，让我感觉我好像损失了几千万。我忍痛回复：「我谢谢你。」

回头一看，更加令我心痛的事情发生了：瑞瑞已经把最后一根薯条塞进了嘴里。

既然大狸子喜欢跳出来广而告之，我觉得也可以把他使用的昵称广而告之一下，大狸子的微信昵称叫做「江湖风雪客」，按照缺什么补什么的传统习俗和命名规律，大狸子缺少的正是这点江湖精神。

江湖人难道不爱较真？其实不然。《天龙八部》里爱较真的人就特别多，比如那个整天把「非也非也」挂在嘴边的包不同，比如那个特别想当老二的岳老三。但段正淳可没有在少室山指着叶二娘说：「你言语之间好似在污蔑我，而我——一个武功高强大有身份的好人，不会和你计较。」

人家是怎么想的，人家想的是：「我所识女子着实不少，难道有她在内？怎么半点也记不起来？倘若当真是我累得她如此，纵然在天下英雄面前声名扫地，段某也决不能丝毫亏待了她。只不过……只不过……怎么全然记不得了？」

这就是江湖人，至少江湖人不喜欢使用破折号。

按照惯例，故事讲完了，接下去该讲道理了，讲一下为什么可以喜欢自己但不能觉得自己有用。只是恐怕你们也早已听腻我讲话了，何况，今天的故事还需要讲道理吗？

最后，让我根据今天的文章内容写一段结尾。

今天的故事，有点无聊，犹豫片刻，觉得能够让人微微一笑，故而写之。

请诸位读者微微一笑，在评论区留下一句：「你个傻奔儿！」

今日作业：

1.聊一下你最喜爱的武侠人物，或者你觉得阿踢最像哪个武侠人物。

2.如果有想听我讲一下青岛的书店的读者，也可在评论区留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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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

阿踢，一条生命，一条活跃于（36°40′N , 116°59′E） 的生命，一条吃饱了没事做的生命，一条没事做非要找点事做的生命，一条找点事做还非要祸害人的生命。资深素材收集师、傻奔儿鉴别专家、免葱免香菜饮食生活方式倡导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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